榆林“七·二六”特大洪灾绥德灾区探访
2017-08-05 看榆林
绥德消防中队的战士们在接力转移腿部有残疾的老太太。
从合龙山上俯瞰，五里湾村和惠民小区紧紧相依。
七月二十八日，景苑小区灾民安置点内，群众在排队领热腾腾的晚饭。
榆林市绥德、子洲“7·26”特大洪灾发生后，截至30日，据不完全统计，两县共25.5万人受灾，经济损失超60亿元。其中，绥德经济损失达22.65亿元，受灾人口达13.53万人。
洪水过后，记者在绥德灾区一线走访时看到，抢险救援工作正有序进行，受灾群众乐观自救，爱心人士云集而来，一幕幕温情故事在这块淳朴厚重的土地上演。
被村庄唤醒的小区
距离7月26日已过去4天，但绥德县张家砭镇惠民小区的居民马慧琴仍在生丈夫贺金山的气。
“别人的命是命，我的就不是？”在合龙山上的灾民安置点，马慧琴对着邻居们大声数落着自家老汉。贺金山耷拉着脑袋坐在炕上。
26日凌晨2时许，雨越下越大，正在门房值班的贺金山和范世平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警报声，“五里湾村接到上级通知，过来喊我们了。”贺金山跑出去一看，小区门口的河水正飞速上涨，很快淹没了桥面。贺金山赶紧往回跑，一边叫范世平去开后门，一边在小区内大喊，“惠民小区的人快起来，水下来了！”10幢楼，他跑着喊着转了3圈。当时水已经有70厘米深，到了膝盖。
54岁的马慧琴当时独自在一楼的家中，水很快淹了进来。家中早已停电，四周漆黑一片，她在等丈夫回来救她。但贺金山每次路过家门，都未做半刻停留。死里逃生出来见到了丈夫，马慧琴忍着没发火，“无论如何，你都要把那个老婆婆救出来！”她想起楼上还有个独居的老太太。
住在惠民小区2号楼1单元401室的郝树平也加入到救人的队伍中，“5号楼6楼有个中年男人右腿骨折，站不起来，伤口也不能沾水。我们用保鲜膜把他的伤口包好，把卫生间的门拆了抬他下去。”小区一共768套房都住满了人，由于性格内向，郝树平不认识几个人，但他说，“这都是活生生的命，危难之际哪能不救？”
48岁的孙琴是一家羊杂碎店的老板娘，她也救了邻居家的一位老奶奶。灾后，她还免费给前来灾区服务的志愿者提供饮食，为灾民提供稀饭。
由于大家的互帮互助，小区的居民大都躲过了一劫。但郝树平患了10多年的痛风病再次发作，疼得要吃止疼药。贺金山的嗓子哑了，润喉糖都吃了几盒，嗓子只能“啊啊啊”地叫，第三天才说出话来。
五里湾村的村民霍沛静也喊哑了嗓子。58岁的张世有住在小区2号楼1单元101室，房子挨着马路，对面就是大理河。26日凌晨2时多，他从睡梦中惊醒，听见霍沛静在窗外大喊，“快走，水下来了！水下来了！”霍沛静来来回回跑了好多遍。张世有马上起床，窗门一拉开，水就涌了进来。
张世有说：“五里湾村的村民是他们的救命恩人。很快，他们又来了一群人帮忙把老人都背出去了。”几个村民把绳子一头系在天然气管子上，另一头用力拽着，年轻住户从二楼楼梯过道的窗口下来，脚踩在泥地里，上半身半挂在绳子上摸索着走出来。行动不便的老人小孩大家轮流背下楼，又背到山上去。“当时泥都到大腿上了，有的人背着老人自己被压倒了，浑身都是泥。”张世有也把两个老人背上了山。
五里湾村村民委员会副主任李进强是这场救援的现场总指挥，接到村主任李志强的电话后，他和霍沛静不到5分钟就赶到了惠民小区。村里一共来了30多个小伙子，约10人一组，分成3组去救人。“这些很多是二三十岁的娃娃，平时调皮捣蛋，但在救援中都表现很好。”粗略估算，经他们之手救出来的居民至少有80人。
五里湾村村委会把惠民小区的居民都安置在了合龙山上。26号下午，村委会出钱给大家开灶压面，“当天有四五百人，排队吃了快6个小时。”李志强说，山上的寺庙由村委会管，庙里的几百床被褥全被拿出来给灾民用，村里很多人还把自己家的衣服送过来。“五里湾村给我们吃喝住，我穿的这件蓝色大衣也是一个村民送上来的。”张世有说。
傍晚，夕阳倾泻。从合龙山上俯瞰，隔着一片墨绿色的玉米地，惠民小区和五里湾村紧紧相依。志愿者们送来了热饭，大家坐在庙旁的石阶上一边吃饭一边拉家常。
平日救民于火 这次救民于水
7月26日晚23时许，榆林消防支队绥德中队副中队长幺伯朝的手机响了。
“干啥呢？”
“没事，这边有救援任务。”
“注意安全。”
“嗯。这边还有事，先挂了。”
打来电话的，是幺伯朝的新婚妻子，领证还不到一个月。远在山西太原的妻子当时并不知道，她的丈夫在这一天经历了什么。
26日凌晨1时多，绥德消防大队陆续接到报警称，有人被困在了洪水中。接到报警后，大队全体官兵被分成3组，依次迅速出动。凌晨2时许，幺伯朝带领的第2小组和张云岩带领的第3小组出发，前往老城区疏散群众。
“河水都漫到雕阴桥的桥面了，水冲一下，桥晃一下。”30分钟，水涨了1米左右，很快就进了消防车的驾驶室。情急之下，大家只好弃车，分别在一幢旧居民楼和绥德县医院附近的一处山坡上避雨。“想想挺后怕的，水涨得很快，泥都到大腿上了。河道里、街道上漂满了车，一辆装满货物的大卡车都被冲了下来。”幺伯朝说，在避雨时大家还转移了居民楼中的30多名群众。
此时，第1小组一行7人正在中队政治指导员刘涛的带领下，前往四十里铺的一处水库工地。20岁的魏国杰坐在驾驶座旁，看着河水涌上210国道，一个浪扑过来，打得消防车直摇晃。到达现场后，他们发现40多位工人被困在一间简易板房内，成为一座孤岛，而周围是一片汪洋，最深处有100米。为了靠近被困的工人，消防战士们腰上拴着保险绳，排成一列纵队，最前面的人拿着一根棍子探路。稀泥越来越深，不到500米的距离，他们花了1个小时才走完。有些战士一脚踩空，摔了好几次。
19岁的李建也在1组。李建来自山东滕州的一个乡村，家里就他一个孩子。由于路途遥远，当兵两年，家人没来看过他。刚成年的李建，腼腆而沉默，面对几天来遭遇的一次次危险，他只是说，“不害怕，再怕也要上！”而参加此次救援抢险的消防战士，很多都是像他一样的小伙子。
凌晨5时左右，雨势减小，水慢慢退去，小路隐现，被困的40多名工人终于脱离了险境。与此同时，第2、3小组也迅速离开避雨地区，徒步前往县医院转移被困的医护人员和病人。此后，人员重新分组，分头完成各项救援任务。
6时-9时，成功转移绥德县医院全体被困人员，共疏散群众100余人。
7时-9时，成功救出名州镇五一村被困群众32人。
12时-18时，救出绥德师范学校家属院被困群众200余人。
15时40分-22时，救出阿林大厦老人、小孩、孕妇共62人。
16时10分，救出绥德县武装部家属院被困的一名孕妇和一名病人。
16时26分-17时06分，救出绥德师范学校7名被困群众。
……
扶、拉、抱、背、抬……战士们极尽所能，将所有被困群众都解救了出来。截至26日24时，绥德消防大队共救出360余名被困群众，疏散1150余人。
“我们一走，好多人喊救命，我们又回来了。”幺伯朝告诉记者，26日14时左右，因为子洲上游清水沟坝溃坝，上头命令各救援小组迅速撤离到安全地段，但因为不放心被困群众，大家又继续投入救援工作。
雨后，淤泥最深处能达到腰部，极难通行。为了节省时间，消防战士脱下鞋子赤脚走在泥水中，很多人的脚底被割伤。严柯桢的脚底在白天被割伤，但继续参与救援，晚上发现脚肿了起来。强冬的脚也在参与解救绥师家属院被困群众时被划了个大口子，鲜血直流，4天过去了仍跛着脚走路。大队长焦建华看到后，下了一道命令，“谁不把自己保护好，不给谁报功！”
但幺伯朝没想着报功的事，调令已经到了陕西消防总队，他的档案已经回了山西。他这几天本该在家陪着妻子准备婚礼，装修新房，但因为最近中队缺人手，他提前结束假期。“救援时想不到立功，好多要退伍的战友都上去了。”幺伯朝说。
抢险救援任务告一段落后，7月29日下午，消防战士们才到绥德县医院附近“解救”出当初被困的消防车。8月1日，他们在救灾前线度过了今年的建军节。
闫宇欣今年20岁，是西安医学院2016级医学检验专业学生。现在，她是绥德灾区一线的一名学生志愿者。和她一起加入志愿者团队的，还有她17岁的大妹妹和16岁的二妹妹。
7月30日，在名州镇的八库救灾点，记者看到了很多和宇欣一样的学生志愿者。他们大多是白净文弱的小姑娘，有的家里也受了灾。救灾物资来了，大家自觉站起来去卸货物。一袋面粉，两个姑娘一起抬。
“我们从早上7点一直工作到晚上10点左右，就是装东西，卸东西，维持秩序。有人留在家里清理淤泥不能来领食物，男生会提着送过去。”理想是当一名医生的宇欣说，“会一直干到大家都有饭吃，不需要我们的时候。”
马香琳是该学生志愿者团队的负责人，也是绥德县青年志愿者协会的一名成员。26日，灾区断水断电，道路受阻，看到很多人吃不上饭，马香琳和几个朋友一起成立了一支志愿者队伍。很快，她联系到了15家企业，对方愿意免费提供物资。
食物、日用品等很快被运来，志愿者队伍逐渐壮大，受灾群众围着她问：“我们能做什么？”很多父母把自家孩子送过来帮忙，光学生志愿者团队人数最多时就有30多人。
很多没有受灾的绥德本地或外地的好心人也从四面八方涌来。郝鹏华在绥德千狮桥附近经营一家烤吧，洪灾发生后，店铺停止营业，他和朋友一起把做好的饭菜送到各个灾民安置点。虽然一天只能供给500人，但能让灾民吃上一口热饭，喝上一口热汤，他们都觉得很开心。
像郝鹏华这样的个人志愿者有很多。绥德县交警大队石家湾中队中队长党战平告诉记者，从28日开始在张家砭镇惠民小区附近的307国道上设警戒带，每天看到由此路口进入灾区的个人物资车至少有100辆。7月30日上午11时半到12时半，记者在该路口蹲守，发现每隔5分钟至少有一辆个人物资车经过。从米饭烩菜到饸烙面，从煮鸡蛋到热乎乎的玉米棒子，还有西瓜、香蕉等新鲜水果，经过的每辆车都会停下来给交警们递上食物。最后，大家只能连说带摆手地拒绝。
全县到底有多少志愿者？有多少人自发来灾区参与救援？没有人知道这个数字。在一片“谢谢”和“您辛苦了”的声中，无论是灾区群众还是来自各地的爱心人士，都感受到了灾后绥德温情的一面。
来源：陕西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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